王晓东坐在杭州这家快捷酒店的床沿上，双手撑着膝盖，低着头一声不吭。李小萌站在他面前，一脸困惑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22岁的男人。
"东哥，你怎么了？"小萌轻声问道，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。
王晓东缓缓抬起头，眼睛里写满了疲惫。两天前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从老家赶到杭州，为了这场期待已久的见面。网上聊了半年，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。
可现在，面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女儿还小4岁的女孩，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，越挣扎越往下沉。
小萌的直播间里那个开朗活泼的女孩，和现实中这个需要他照顾、需要他买单、需要他哄着的小女孩，完全是两个人。
房间里的空调嗡嗡作响，窗外是杭州午后的阳光。王晓东知道，有些话他必须说出来了。
01
半年前的那个晚上，王晓东第一次走进了李小萌的直播间。那时候他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，回到空荡荡的公寓里。离婚三年了，女儿跟着前妻生活，每周末才会来看他一次。
四十六岁的男人，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睡觉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"欢迎新来的朋友，我是小萌萌～"屏幕里的女孩笑得很甜，扎着马尾辫，穿着粉色的T恤。她正在和粉丝们聊天，偶尔唱唱歌，整个人充满了青春活力。
王晓东本来只是随便看看，没想到一看就是两个小时。小萌的声音很好听，笑起来眼睛弯弯的，最重要的是，她会很认真地回答每一个粉丝的问题。
"有个大哥问我多大了，我24岁啦，刚毕业不久。"小萌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。
王晓东看着弹幕里飞过的各种留言，犹豫了很久，才敲下了第一句话："小萌很可爱。"
"谢谢这位叫'晓东'的大哥，你人真好！"小萌看到他的留言，竟然专门感谢了他。
那一瞬间，王晓东觉得心里某个角落暖了起来。已经很久很久，没有人夸他是好人了。工作中他是严厉的主管，在女儿面前他是失职的父亲，在前妻那里他是失败的丈夫。
但在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眼里，他只是一个"人很好的大哥"。
从那天开始，王晓东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小萌的直播间。他不太会聊天，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，偶尔刷个小礼物。小萌总是会感谢他，叫他"东哥"，声音甜甜的。
渐渐的，他们开始私聊。小萌告诉他，她是外地人，一个人在杭州打拼不容易。她说她很羡慕那些有人疼爱的女孩子，自己从小就很独立，什么事情都要一个人扛。
王晓东心疼这个女孩，开始给她转账。一开始是一两百，后来是五百一千。小萌每次都会很感动，说东哥对她太好了，她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好的人。
"东哥，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样。"小萌在语音里轻声说道，声音里带着哭腔。
那天晚上，王晓东失眠了。他想象着这个女孩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，心里涌起强烈的保护欲。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生活的意义，不再是那个每天重复无聊工作的中年男人，而是一个被需要、被感激的人。
三个月后，小萌主动提出了见面。
"东哥，我想见见你。"她在语音里说，"你对我这么好，我真的很想当面谢谢你。"
王晓东的心跳得很快。他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答应了。他告诉自己，他们是朋友，见面是很正常的事情。
可是当他开始准备去杭州的行李时，他知道自己骗了自己。
02
决定去杭州的那一周，王晓东比谈恋爱的小年轻还要紧张。
他站在衣柜前挑了又挑，把所有的衬衫都拿出来比较。最后选了一件藏青色的，显得人精神一些。又去理发店剪了头发，让理发师把白头发染一染。
"师傅，我想看起来年轻一点。"王晓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。
理发师笑了："要见重要的人吧？"
王晓东点点头，脸有些红。四十六岁的人了，还会因为要见一个女孩而脸红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。
买火车票的时候，他特意选了软卧。以前出差都是硬座，但这次不同，他要以最好的状态见到小萌。
临行前一天晚上，女儿王小雨来看他。小雨刚上大二，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。她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，随口问道："爸，你明天要出差啊？"
"嗯，去杭州谈个项目。"王晓东撒了个谎。
小雨抬起头看了看他："爸，你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，头发染了？"
"工作需要，要见重要客户。"王晓东心虚地说。
小雨点点头，没有多问。她继续低头刷手机，随口说道："爸，我妈说你最近总给人转账，是不是被骗了？现在网络诈骗特别多，你要小心一点。"
王晓东的心跳了一下。"没有的事，你妈想多了。"
"那就好。"小雨站起身，准备回房间，"爸，你年纪也不小了，如果真的想找个阿姨的话，我和妈都能理解。但是一定要找个靠谱的，别被人骗了感情又骗钱。"
女儿的话让王晓东既感动又惭愧。他想告诉女儿，小萌不是骗子，她是个善良的女孩，只是生活不容易而已。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火车上的十几个小时，王晓东一直在想着见面的场景。他想象着小萌会穿什么衣服，会说什么话，会不会像直播里那样可爱。
他甚至在心里练习了好几遍要说的话："小萌，很高兴见到你。" "杭州的风景真不错。" "你比直播里还要漂亮。"
越接近杭州，他越紧张。这种感觉就像初中时要见暗恋的女生一样，手心出汗，心跳加速。
下火车的那一刻，王晓东深深吸了一口气。杭州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桂花香，天空很蓝，阳光很好。
他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。
03
见面的地点是杭州西湖边的一家咖啡厅。王晓东提前半小时就到了，坐在靠窗的位置等着。他点了一杯美式咖啡，但一口都喝不下去。
手机响了，是小萌发来的微信："东哥，我到了，穿白色连衣裙的就是我。"
王晓东抬头看向门口，一个女孩正在四处张望。白色连衣裙，长发披肩，确实很漂亮，但和直播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。
直播里的小萌总是笑得很甜，眼睛亮亮的，充满活力。而眼前的这个女孩，虽然长得不错，但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疲惫，笑容也有些勉强。
"小萌？"王晓东站起来挥了挥手。
女孩看到他，快步走了过来。"东哥！终于见到你了！"
她的声音和直播里一样好听，但王晓东总觉得哪里不对。也许是太紧张了吧。
"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帅。"小萌坐下来，笑着说，"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像46岁。"
王晓东有些不好意思："你也比直播里更漂亮。"
两人聊了一会儿，气氛逐渐轻松起来。小萌说她今天特意请了假，可以陪他好好逛逛杭州。她建议去西湖转转，然后去河坊街吃小吃。
"东哥，你难得来一次，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。"小萌说着，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。
王晓东的身体一僵。这个动作太亲密了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。但小萌很自然，就像朋友间的正常互动。
他们沿着西湖慢慢走着。小萌很健谈，一路上说个不停，介绍着杭州的风景和美食。但王晓东总觉得她的话题很表面，缺少直播时那种真诚的感觉。
"东哥，我们去坐游船吧！"小萌指着湖里的游船说。
"好啊。"王晓东点点头。
买票的时候，小萌很自然地站在一边等着，王晓东默默掏出钱包。138元一个人的船票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，但他注意到小萌连假装掏钱包的动作都没有。
船上，小萌让他给她拍照。她摆出各种姿势，笑得很开心，完全不像刚见面时那种疲惫的样子。
"东哥，你拍照技术真好！"小萌看着照片说，"我要发朋友圈，让朋友们看看我今天多开心。"
王晓东看着她发朋友圈，配文是："和好朋友游西湖，心情美美哒～"
好朋友。王晓东心里有些失落，但又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，他们确实就是好朋友。
晚上，小萌带他去了一家网红餐厅。菜品很精致，但价格不便宜。小萌点菜的时候毫不客气，什么贵点什么。
"东哥，你难得来一次，一定要尝尝杭州的特色菜。"她说着，又点了一瓶红酒。
王晓东看着不断增加的账单，心里有些不舒服。不是因为钱，而是小萌的态度。她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会付所有的账单。
吃饭的时候，小萌不停地举杯："东哥，谢谢你这么远来看我，我真的很感动。"
酒过三巡，小萌的话更多了。她说自己在杭州生活不容易，房租贵，生活压力大。她说她很羡慕那些有人照顾的女孩子，自己什么都要靠自己。
"东哥，遇见你真的是我的幸运。"小萌的眼中含着泪花，"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。"
王晓东被感动了。他想起了自己决定来杭州的初衷，就是想照顾这个可怜的女孩。
"小萌，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。"他握住了小萌的手。
那一刻，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04
第二天，王晓东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。昨天晚上喝多了，头还有些疼。
他给小萌发微信："小萌，你起了吗？今天想去哪里？"
过了很久，小萌才回复："东哥，我昨天也喝多了，现在头疼得厉害。我们下午再出门好吗？"
王晓东有些失望，但还是回复："好的，你多休息一下。"
一个人在酒店里待了一上午，王晓东开始胡思乱想。他想起昨天小萌发朋友圈时的表情，想起她点菜时的随意，想起她理所当然地让他付账的态度。
这些细节在昨天的感动中被他忽略了，但现在一个人冷静下来，却让他心里很不舒服。
下午三点，小萌才姗姗来迟。她化了精致的妆，穿着一身名牌，看起来光鲜亮丽。
"东哥，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。"她笑着说，"我们去商场逛逛吧，我想买点东西。"
商场里，小萌直奔化妆品专柜。她试了一支口红，对王晓东说："东哥，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？"
"很好看。"王晓东如实说道。
"那我买了。"小萌说着，自然地看向他。
王晓东愣了一下，然后默默掏出信用卡。一支口红580元，他的一天工资。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，小萌买了面膜、眼霜、香水，每次都是自然地看向王晓东。他像一个提款机一样，不断地刷卡付账。
晚上，小萌说想去KTV唱歌。包间费、酒水费、小食费，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。
小萌唱了很多歌，都是时下流行的网络歌曲，和她直播时唱的那些温暖的民谣完全不一样。她还叫了几个朋友过来，介绍王晓东时说："这是我的一个朋友，从外地来看我的。"
朋友们看王晓东的眼神有些奇怪，其中一个女孩悄悄对小萌说了什么，小萌笑着摇摇头。
王晓东听不清她们说什么，但能感觉到她们在讨论他。那种感觉很不好，就像被人当成了什么展览品。
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。小萌说她要回自己住的地方，王晓东问要不要送她回去。
"不用了东哥，我打车就行。"小萌说，"车费你给我报销就行了。"
王晓东给了她一百块打车费，看着她离开。
回到房间，王晓东坐在床边，开始算这两天的开销：火车票、酒店、餐费、礼物、KTV，加起来快一万块了。
这些钱对他来说不是承受不起，但小萌花钱时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。更让他难受的是，这两天的小萌和网上聊天时判若两人。
网上的小萌善解人意，懂得感恩，总是关心他的工作和生活。而现实中的小萌，除了要钱和让他付账，似乎对他这个人没有任何兴趣。
她从来不问他的工作怎么样，不问他累不累，不问他想吃什么想去哪里。所有的安排都是她说了算，所有的账单都是他来付。
最让他受不了的是，她一直叫他"朋友"。在朋友们面前，在朋友圈里，在所有人面前，他就是一个"从外地来的朋友"。
那种被利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。王晓东躺在床上，盯着天花板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他想起了女儿的话："别被人骗了感情又骗钱。"
也许，他真的被骗了。
05
第三天上午，小萌又迟到了。
王晓东在酒店大堂等她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，心里很乱。昨天晚上他想了很久，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。也许小萌就是这样的性格，大大咧咧，不太在意这些细节。
但当小萌出现在他面前时，他心里的疑虑又加重了。
今天的小萌穿着一套新衣服，从头到脚都是名牌。包包、鞋子、手表，每一样都价格不菲。这些东西绝不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普通主播能负担得起的。
"东哥，我们今天去哪里？"小萌问道，语气很平淡，没有前两天那种热情。
"你决定吧。"王晓东有些无力地说。
"那我们去奥特莱斯看看吧，我想买几件衣服。"小萌说。
又要买东西。王晓东心里叹了口气。
在奥特莱斯，小萌看中了一件大衣，标价三千多。她试穿的时候，王晓东注意到她和导购员很熟悉，像是经常来这里购物的老客户。
"东哥，这件怎么样？"小萌穿着大衣转了一圈。
"挺好的。"王晓东敷衍地说。
"那我买了。"小萌又是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。
但这次，王晓东没有立即掏信用卡。他看着小萌，心里有很多话想说，但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"东哥？怎么了？"小萌有些不解地看着他。
"小萌，这些东西...都很贵。"王晓东终于说出口了。
小萌愣了一下，然后笑了："东哥，你不是说过有什么困难尽管和你说吗？我现在确实需要添几件衣服，工作需要嘛。"
工作需要。王晓东想起她昨天穿的那套名牌，今天又是另一套。这些衣服都是工作需要吗？
"而且，"小萌继续说道，"你对我这么好，买件衣服也是应该的吧？我们不是朋友吗？"
朋友。又是朋友。王晓东突然觉得很累。
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，而是心理上的。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提款机，一个被利用的工具。小萌需要钱的时候想起他，不需要的时候就把他当成普通朋友。
他想起了网上那些甜蜜的聊天记录，想起小萌说过的"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样"，想起自己满怀期待地来到杭州时的心情。
这一切，都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。
"小萌，"王晓东深深吸了一口气，"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"
"什么问题？"小萌有些警觉。
"你是不是...同时和很多人聊天？"
小萌的脸色变了："东哥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"
"我是说，除了我之外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'东哥'？"
空气突然安静下来。小萌盯着王晓东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，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。
"东哥，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？"她的声音有些委屈，"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，你却这样怀疑我？"
"我没有怀疑，我只是..."
"你就是在怀疑！"小萌打断了他，"我以为你是真心对我好的，没想到你也和其他男人一样，付出一点就想要回报！"
她说完转身就要走，王晓东急忙拉住她："小萌，你听我解释..."
"不用解释了！"小萌甩开他的手，"我看错你了，王晓东！"
她转身离开了，留下王晓东一个人站在那里。
回到酒店，王晓东坐在床边，心情糟糕透了。也许是他想多了，也许小萌真的只是单纯地把他当朋友。
但心里的疑虑却挥之不去。
他打开小萌的朋友圈，仔细看了看她最近的动态。照片里的她总是光鲜亮丽，用的都是昂贵的东西，去的都是高档的地方。
而她直播时说的那些困难，在这些照片里完全看不出来。
王晓东又打开了她的直播间，虽然现在不是直播时间，但他想看看她的直播记录。
他发现了一个细节：小萌的粉丝榜上，排在前几位的都是各种"哥"，而且打赏金额都很大。
这说明什么？
王晓东心里已经有了答案，但他不愿意承认。
晚上，小萌给他发了微信："东哥，对不起，我今天态度不好。你明天就要走了，我们见一面吧，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。"
看到这条消息，王晓东心里又软了。也许是他误会了，也许小萌真的只是脾气不好。
"好，我们在哪里见面？"他回复道。
"还是那家咖啡厅吧，晚上七点。"
"好的。"
放下手机，王晓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。明天他就要回去了，这次杭州之行即将结束。
但结束的可能不只是这次旅行，还有他对小萌的幻想，对这段关系的期待。
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突然觉得很可笑。一个四十六岁的中年男人，居然像个十八岁的愤青一样，为了一个网恋对象千里迢迢跑到杭州。
更可笑的是，他到现在还在心存幻想，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。
王晓东坐下来，想给女儿打个电话。但话筒拿起又放下，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说这件事。
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。
第二天晚上七点，王晓东准时出现在咖啡厅。小萌已经到了，坐在靠窗的位置，正在低头看手机。
她今天的打扮很朴素，没有化浓妆，也没有穿昂贵的衣服。看起来就像直播时的那个清纯女孩。
"东哥。"她看到他，轻声叫道。
王晓东坐下来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"东哥，对不起。"小萌主动开口，"我昨天态度不好，我向你道歉。"
"没关系。"王晓东摇摇头。
"其实，"小萌咬了咬嘴唇，"我有些话想对你说，但不知道该怎么说。"
王晓东看着她，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。
"东哥，这两天，我能感觉到你有些不开心。"小萌轻声说道，"是不是觉得我变了？"
王晓东点点头。
"其实，我也觉得自己变了。"小萌的声音很轻，"网上的我和现实中的我，确实不一样。"
"为什么？"
"因为..."小萌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组织语言，"因为现实就是这样残酷。东哥，你知道我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吗？"
王晓东摇摇头。
"好的时候三四千，不好的时候一两千。"小萌苦笑道，"在杭州这样的城市，这点钱根本不够生活。房租就要两千，再加上吃饭、交通、日用品，每个月都是月光族。"
"那你那些名牌衣服..."
"都是别人送的。"小萌低下头，"东哥，你觉得我很虚荣是吗？"
王晓东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"也许是吧。"小萌自嘲地笑了笑，"但是东哥，你知道一个女主播如果没有漂亮衣服、没有精致妆容会是什么下场吗？没有人会看你的直播，没有人会给你刷礼物。"
"所以你就..."
"所以我就想办法让自己看起来光鲜亮丽。"小萌打断了他，"不管是借的、租的，还是别人送的，我都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成功的人。"
王晓东沉默了。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。
"东哥，我知道你是好人，真的。"小萌看着他，眼中有些湿润，"这两天，我确实把你当成了..."
她停住了，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"当成了什么？"王晓东问。
小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抬起头看着他。她的眼中有复杂的情绪，有愧疚，有无奈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。
"东哥，"她轻声说道，"我想告诉你实话。"
王晓东的心跳加速了。他感觉到，接下来小萌要说的话，可能会彻底改变他对这段关系的认知。
咖啡厅里很安静，只有轻柔的背景音乐在播放。窗外是杭州的夜景，霓虹闪烁，车水马龙。
小萌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又咽了回去。她低下头，手指紧紧握住咖啡杯。
"东哥，"她再次抬起头，眼中的疲惫更加明显了，"我真的..."
就在这时，王晓东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。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，而是心理上的，是对这整个情况、对自己、对这段关系的深深厌倦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，看着她眼中的复杂情绪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06
"东哥，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。"小萌的声音很轻，带着颤抖。
王晓东看着她，心里那种疲惫感达到了顶峰。"你不用解释了，小萌。"
"不，你听我说完。"小萌急切地说道，"我确实同时在和很多人聊天，确实有很多个'哥哥'，但是东哥，你和他们不一样。"
"有什么不一样？"王晓东的声音很平静，平静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。
"他们给我刷礼物，给我转账，但从来不关心我这个人。"小萌的眼泪开始往下流，"只有你，会问我累不累，会关心我开心不开心，会在我生病的时候担心我。"
王晓东沉默了。这些确实是事实，他确实是真心关心小萌的。
"所以当你说要来看我的时候，我很高兴，也很害怕。"小萌继续说道，"我高兴是因为终于可以见到真正关心我的人，我害怕是因为...因为我怕你看到真实的我会失望。"
"真实的你是什么样？"
小萌擦了擦眼泪："真实的我就是一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女孩。我确实需要钱，确实会利用那些喜欢我的人。但是东哥，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，我真的把你当成了特殊的人。"
"可是这两天..."
"这两天我表现得很差，我知道。"小萌打断了他，"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。我习惯了和那些只想要我身体或者只想炫耀的男人打交道，但是面对真正关心我的你，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"
王晓东看着她，心情复杂。小萌的话听起来很真诚，但他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。
"东哥，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虚伪。"小萌的声音越来越小，"也许我确实是个坏女孩，但是我对你说的那些话，都是真心的。"
"那为什么你从来不叫我的名字？为什么在朋友面前只说我是朋友？"
小萌愣了一下，然后苦笑道："因为我不敢。"
"不敢什么？"
"不敢让自己对你有更多的想法，也不敢让你对我有更多的期待。"小萌看着他，"东哥，你比我大22岁，你有自己的生活，有女儿，有工作。而我只是一个靠直播赚钱的小主播。我们之间...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的。"
王晓东心里一震。他没想到小萌会这样想。
"可是你接受我的钱..."
"我接受你的钱，是因为我需要钱，也是因为我觉得这样我们就能保持一种安全的距离。"小萌低下头，"如果我不要你的钱，如果我们真的变成了恋人，你觉得我们会有未来吗？"
这个问题让王晓东说不出话来。
"你会娶我吗？你会让我做你女儿的后妈吗？你会放弃你的工作来杭州陪我吗？"小萌的声音越来越哽咽，"东哥，这些问题你想过吗？"
王晓东沉默了。这些问题他确实没有想过，或者说，不敢想。
"所以我选择做一个拿你钱的坏女孩，这样至少我们之间还能维持一种关系。"小萌擦着眼泪，"至少你还会关心我，还会和我聊天，还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帮助我。"
咖啡厅里很安静，只有小萌轻微的哭泣声。
王晓东看着眼前这个女孩，突然明白了她的逻辑。她用金钱关系来保护自己，也保护他，避免两个人陷入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漩涡。
但是这种保护，却让他们都很痛苦。
07
"小萌，"王晓东轻声说道，"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"
小萌抬起头看着他，眼中满含泪水。
"我现在明白了，"王晓东继续说道，"你并不是在骗我，你只是在保护我们。"
"东哥..."
"但是小萌，这样的保护太痛苦了。"王晓东叹了口气，"对你痛苦，对我也痛苦。"
小萌点点头："我知道，但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。"
王晓东看着她，心里五味杂陈。他想要安慰她，想要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，但他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。
现实就是这样残酷。他们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年龄，还有生活状态、人生阶段、社会地位。这些差距不是爱情能够跨越的。
"小萌，"王晓东深深吸了一口气，"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"
"你问吧。"
"如果没有这些现实的阻碍，如果我们的年龄一样，生活状态一样，你会喜欢我这个人吗？"
小萌认真地看着他，想了很久才回答："会的，东哥。真的会的。"
"为什么？"
"因为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善良的人。"小萌的声音很轻，"你从不要求我什么，只是单纯地关心我，照顾我。就算在这两天，就算你对我有些失望，你也没有说过一句伤人的话。"
王晓东心里暖了一下。
"而且，"小萌继续说道，"你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。你对你的女儿，对你的工作，都很负责。这样的男人很少见。"
"那你呢？"王晓东问，"如果没有现实阻碍，你真的愿意和一个42岁的中年男人在一起吗？"
小萌笑了，笑得有些苦涩："东哥，你知道吗？我接触过的男人，年轻的都很浮躁，只想玩玩而已。年长一些的又大多已婚，只是想找个情人。像你这样真心实意的人，年龄反而不是问题。"
"可是现实就是现实。"
"是的，现实就是现实。"小萌点点头，"所以我们只能这样，在现实允许的范围内，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。"
王晓东明白了。小萌的逻辑是清晰的，也是现实的。她没有欺骗他，只是选择了一种最不伤害彼此的方式来维持这段关系。
但问题是，这种方式让他们都很累。
"小萌，"王晓东说道，"我觉得我们都太累了。"
小萌点点头："确实很累。"
"也许，"王晓东停顿了一下，"也许我们应该换一种方式。"
"什么方式？"
王晓东想了想："也许我们应该做真正的朋友。不是那种带着暧昧的朋友，也不是那种带着利益的朋友，而是真正的朋友。"
"真正的朋友？"
"嗯，我不再给你转账，你也不再把我当成金主。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，偶尔聊聊天，关心一下彼此的生活，但不要有任何经济往来，也不要有任何暧昧。"
小萌听了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"可是东哥，这样的话，我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。"她轻声说道，"没有了经济纽带，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呢？"
这个问题让王晓东思考了很久。
"也许会没有联系，"他最终说道，"但至少我们都能获得解脱。"
08
第二天上午，王晓东收拾行李准备回家。
小萌给他发了微信："东哥，我来送送你吧。"
"不用了，"王晓东回复，"我们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"
"可是..."
"小萌，让我们都放过彼此吧。"王晓东的回复很简短，但很坚决。
在火车上，王晓东靠窗坐着，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风景。杭州越来越远，这次奔现之旅即将结束。
他想起了来时的心情，满怀期待，以为会有一个美好的开始。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。
但他不后悔。
这两天的经历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情。首先，网络和现实确实有巨大的差距。网上的美好很可能只是一种假象，或者说，是一种理想化的投射。
其次，他明白了自己其实并不真的了解小萌这个人。他喜欢的，可能只是她在网上展现出来的那个形象，而不是真实的她。
最重要的是，他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。他之所以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产生感情，并不是因为爱情，而是因为孤独。他需要被需要的感觉，需要被关心的感觉，需要在别人生命中占据重要位置的感觉。
而这种需要，让他变得盲目。
回到家，女儿王小雨正在客厅看电视。看到他回来，她抬起头问道："爸，项目谈得怎么样？"
王晓东愣了一下，然后说："还不错。"
"那就好。"小雨点点头，"爸，你看起来有点累，早点休息吧。"
"嗯。"
王晓东回到卧室，坐在床边，拿出手机。小萌的微信头像还是那张清纯的照片，但他现在看着，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悸动。
他想了想，最终还是给小萌发了一条消息："小萌，谢谢你这两天的陪伴。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好，也希望你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。我们的关系就到这里吧，以后不要再联系了。"
发送完消息，王晓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。
这段关系，正式结束了。
半个小时后，小萌回复了："东哥，我也谢谢你这半年来对我的关心。你是个好人，真的。希望你也能找到真正的幸福。再见。"
看完这条消息，王晓东把手机放在一边，躺在床上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解脱，还是该感到失落。也许两种情绪都有吧。
但他知道，他做了正确的选择。
几天后，王晓东删除了小萌的微信，也不再关注她的直播。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，开始花更多时间陪伴女儿，开始参加一些适合自己年龄的社交活动。
他依然会感到孤独，但他学会了接受这种孤独，而不是通过虚幻的网络感情来逃避。
三个月后，通过朋友介绍，王晓东认识了一位同龄的离婚女性。她有一个儿子，也是单身多年。两人都很现实，没有太多浪漫的幻想，但彼此欣赏，彼此理解。
他们开始约会，谈论各自的过去，分享各自的现在，规划可能的未来。这种感情很平淡，但很真实。
有时候王晓东会想起小萌，想起那段网络感情，想起杭州的那两天。他不会后悔那段经历，因为那让他成长了，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真实的感情，什么是虚幻的投射。
人到中年，最重要的不是找回青春的激情，而是学会面对现实，学会在现实中寻找真实的幸福。
那句"太累了"，不仅仅是对那两天经历的总结，更是对那种虚幻感情的告别。
真正的爱情，应该让人感到轻松和自在，而不是疲惫和沉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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